星期六, 4月 12, 2014

父啊,赦免他們!因為他們所做的他們不曉得。


不知道是不是只有警眷才有資格發聲?!

就好像我們在帶學生時,有些家長最喜歡說的就是老師你沒有小孩你不懂啦,好像沒有小孩就不能體會當父母的辛勞和期待一般。(是啦,但我們要帶將近三十個孩子,也沒見過哪對父母有這麼多小孩啊?)不過這次我完全有資格說話了,我的外公、二舅、父親都是警察,我從小與父親見面都是以一週能見幾次來算,有時候他們支援外地,更是長達一兩個月才見得上一次面,這讓我在父親退休後相當不適應,因為變成每天都見得到他,著實讓我過了好一陣子才習慣。

父親是戒嚴時代,還有著警總那時的便衣刑警,那時刑警權力很大,不必向法院申請羈押,就可以先把人關個三天再放出去,違反現在所謂「人權」的事情沒少看過,對一般民眾來說,他們就是法,依法行政,大家見到他們都很客氣,那時的警察很好當。辦案遇到一些嘴硬的,則免不了刑求,我常聽他說那時代的警察一些刑求的方法,灌水、倒吊、墊著電話簿打身體這些都很常見。父親深信因果,為了我們後代著想,他始終不敢恣意妄為,直到時代變遷,台灣慢慢重視人權,一切才有了改變,刑警那種過大的權力也被限制,現在我們都知道美麗島事件,知道他們在爭取什麼,但那時的美麗島的確是多數社會大眾眼中的暴民無疑。而後父親轉成了保警,到處支援各縣市,抓飆車族、防止暴動,哪有問題哪裡去。

我父親最常掛在嘴邊的便是,最黑的就是軍警,衝都是基層,累也是基層,「狗官」們只要出一張嘴,升官他們升,有責任底下扛。這些基層員警沒有什麼權益,就像軍人必須服從,執行上級命令一般,他們連組織警察工會的權力都被剝奪,你拚命犧牲了又如何,「今日公祭,明日忘記」,這就是最現實的一件事。所以抓飆車族,跑掉就算了,不要追;暴力衝突,大家聚在一起,先把自己保護好,不要把命豁出去。但同樣的,當他們被攻擊時,反制方法也非常多,先把媒體記者趕出去,把人拖進盾牌後,接下來發生什麼事誰知道,讓下命令的人去負責,他們是社會秩序的維護者,卻也是維繫政權的幫凶。我反對對手無寸鐵的群眾暴力鎮壓,但當警察被攻擊時,我毫無疑問必須站在父親這方,我不是聖人,我寧可父親沒事。在我們的文化當中,沒有政策錯誤,只有執行不力,下級必須確切執行上級的命令,但執行的手段方法卻是可以選擇的,不是你死我活的情況下,負責下令的長官都必須承擔引起衝突的後果,對他們來說或者只是執行上級命令,但毫無疑問如何執行卻是自己可以決定的,若是一點餘地都不留,那當然必須負起承擔的責任。

當耶穌被釘上十字架時,耶穌說:「父啊,赦免他們!因為他們所做的他們不曉得。」

我們的身份限制了我們的行為,其實就這點來說我們所有人都是一樣的。我們從小被教導要服從,行為要守法,要符合社會觀感,但我們卻不難發現,小孩子不能講髒話,但大人們私下誰沒罵過,甚至在孩子面前直接幹譙;告訴孩子別人講話要專心聽,大人們開會卻在底下講個不停;告訴孩子們要守法,大人們自己隨手亂丟垃圾、闖紅燈等等沒有少做。於是,這樣的潛在教育讓我們從小就烙下了一種自己可能也沒發覺的暗示,只要你有權力,只要你是操控者,那麼,你就有了特權。

對孩子們來說,大人就是操控者,孩子的想法、抗爭都只會被當作無知,甚至大人的種種規定只適用孩子而不是自己,於是,懂得看形勢的孩子就知道,只要自己順著大人們的意思,就是所謂的乖寶寶,他們不會去抗爭他們認為不合理的事,反而反過來告訴那些抗爭的孩子,你們這樣做是不對的,怎麼可以違反大人們的規定呢?你們是壞小孩!當這些孩子們集體提出要求,認為大人自己也違反規定時,更讓大人們感到被挑戰的羞恥,於是對其他孩子大聲疾呼,你們看看,就是這些人破壞了我們的安寧,整天吵吵鬧鬧,大家都別做事了,然後拿出了自己訂定的規定來懲罰這些孩子。

於是當我們成為大人後,我們早已習慣當順民,反正我們也無法改變什麼,除非你有擁有權力,既然沒有權力,那就當個乖寶寶吧,爭什麼呢?說話不算話,違反了訂定的規則,或者訂定的規則根本就是不合理那又如何?因為他們是擁有特權的大人啊!那種早已潛移默化的奴性,便是從小埋在了我們心中,沒有辦法抗拒權力這個巨獸時,為了活下去只能選擇認同,然後反過來打壓那些不認同的人。所以我們對於政府官員違法,只要他能有個解釋,那怕再粗糙,我們都能接受,或者乾脆替他們解釋;我們的立委打架,破壞公物,恣意浪費公帑,我們也沒說什麼,甚至視而不見;但今天換成是一般人這麼做我們就不行了,管他動機是否正當,管他抗爭是不是有理,反正不能違法就是了!再配上我們新聞製造業,操弄社會觀感,很快的,我們就替自己找到了各種理由來指責這些人的不是。能說什麼呢?多數人沉默不代表他們無心,只是對這種情況的無奈和無力,讓他們寧願逃避,用冷感來回應這個噁心的體制。

但我們終究是看到了一點曙光,因為台灣還有許多的公民,公民意識逐漸抬頭,雖然我們不知道能持續多久。Paulo Freire曾說過:「教育若不是用來馴化人民,便是用來解放人民。」沒有所謂「中立的」教育過程存在。教育要不就是作為一種統整年輕一代進入現存體系並且使他們能順應體系的工具-馴化教育(domesticating education);要不然便是成為「自由的實踐」(practice of freedom),亦即藉著教育人們可以批判地或是有創造力地去面對他們的現實,並發現如何去參與改變世界的歷程-解放教育(liberating education)。隨著教育的多元化,我們希望培養出自主、獨立、有創意、有思想的下一代,或許我們有了些許成果,但要確保學生甚至所有公民能擁有成為自主性個體的機會及自由,國家必須不能干涉教育,人民要能學會不被媒體操弄,不輕易妥協乃至不打壓其他願意代替我們爭取權益的人,雖然有些難,好吧,很難,但希望我們至少別做相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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